城壕里的贺家堡子
文 贺万春
而今的贺家堡村非昔日之贺家堡子。
大约在4、5百年前,被异性人家称之为 “贺家堡子”的一个神奇的小村庄,它却偏安在而今贺家堡村的一隅。用现在的眼光来看,是在村子东北角的坡塄下那一级台地上,这个被村民们世代称之为“城壕”的地方,就是现在的贺家堡村的旧址,5、6百年前却蜗居着贺姓子民的老祖宗。因为是从湖南逃荒而来的客户人家,贺姓老祖宗初来咋到的栖惶也就可想而知。
那时在塬上住着几户异性同胞,传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,在人们口头上留下的是田、宋、陶、刘几个姓氏,肯定地说历史上各个户族人数也不会少。异姓同胞先入为主贺姓岂能喧宾夺主,所以偏安一隅也就顺理成章,只是初来咋到一时苦了贺氏老祖宗,不是搭茅棚,就是挖窑洞。这样的苦日子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吃了多少苦,受了多少罪,生儿育女,发展生产,励精图治,才使他们的生活格局方变成像样的关中农户的状态。
贺姓始祖兄弟二人繁衍生息,在沧桑岁月里竟发展成为一个像样的小村庄。在哪兵荒马乱的年代,在哪匪盗盛行的岁月,不要说贺姓这客户人家,即便常住户土家族人们也难免兵匪造成的一桩桩劫难。贺姓人家为安居乐业,躲避灾难,在族长的倡导下,他们以安全为要,因地制宜地干了两件大事:其一是发动户族在村子四周筑起围墙把户族围拱起来以应对不测。这样一来,这个不大不小的村子便被高高的城墙封闭起来,成为一个像样的堡子村。这堡子村的优势是:从外围设置屏障对不测之人予以阻隔。一可防匪盗,二可防兵燹。其二是为彻底躲避灾难,在堡子内打起地道,地道内又挖上地窑,当城墙最终阻挡不住袭击者时,全体族人便钻进地道,躲避在地窑里。万一匪盗兵痞歇斯底利地将地道入口堵死,这也别怕,那半坡中还开辟有地道出口,只能让一切图谋者以失败告终。城墙和地道这样有机的结合管控安全,充分体现出贺姓族人的睿智。他们凭借着天然的屏障解除了安全方面的诸多后顾之忧,躲避掉多少重大的劫难,收到昼夜安然无恙的效果,使贺姓人家放心地过起日子!也为族人的兴旺发达创造了条件,奠定了坚实的基础。
这个贺家堡子一时也引起异性同胞的艳羡,更成为四邻村落的人们饭后茶余的谈资,他们对贺姓人家一时刮目相看起来。继之而来的是贺姓人家社会交往也越来越大,婚姻往来之事也更加频繁。于是,社会也就给姓贺的人家送来一个“名片”——贺家堡子,让这远道而来的客户在这白鹿原畔彻底站稳了脚跟,原先的鄙夷和歧视早已不翼而飞。堡子在历史上最鼎盛时期大约近四十户,流传下来的说法是:八大家,七小家,二十四户匀乎家(匀乎即不贫不富)。在不到1、2百年里,贺姓户族发展的速度是惊人的,岂所以贺姓人家能有这样的兴旺发达,一方面得益于贺姓子弟的勤劳勇敢,一方面更得益于它们为生存而采取的安全措施。鉴于此,耕读传家也让后代不乏才俊,曾有一家三兄弟先后在大明王朝做大官。那个时候的贺家堡子的人简直是“趾高气扬,赫赫不可一世”。
然而,人丁这样兴旺的发展,堡子似乎束缚住了他们生存的手脚。贺姓人家平日就十分羡慕塬上异性同胞们,在春种秋收往来耕作时推上小车、套上牛车的方便快捷,他们早已厌倦了自己常年下北坡事半功倍的辛苦劳作。况且,已有人耕种着塬上的一部分土地,秋麦两料收割起庄稼又是多么的不方便,如果把房子盖到塬上,那就省事多了!穷则思变,富则思变,堡子人暗暗下定决心,在男耕女织地加倍努力,决心迟早都要搬到塬上去住。所以,除了平日种好庄稼,更是多方开辟生财之道,男子农闲便去做生意。每到寒冬腊月,就有不少人家的男子汉赶骡马钻终南山搞运输,他们努力赚钱为的是早日在塬上制地盖房。他们的目标始终一致,无论谁,只有搬到塬上住,才感觉真正和人一样了!
某年某月,终于有一户人家给贺姓争了气,在塬上买了庄基盖起了房,1、2百年来第一家破天荒地住上塬。这个先例开得好,随后就有不少人家来效尤,接二连三地往塬上搬去。由于住在塬上的优越性十分显著,一批一批的人们陆续搬上塬去,使这个堡子村在逐年分化瓦解着。曾经有一户人家搬上塬脱离族群把房子盖在村子的最南边,村子里的人们也就给这户人家送去一个“名片”——“独庄子”。其实独庄子也没孤独多长时间,一方面他拼命给自己在坡下人家里拉邻居,一方面坡下一些人家又争着和他家来搭档,没有几年,“独庄子”已名存实亡了。但是许多后辈子孙不解其中意,都要追根问底弄个明白,为什么那一两户人家称作独庄子。
大约又经过好长时间,贺家堡子里已人去楼空,所有人家全部搬上塬,贺姓一族已在塬上为他们开辟了新天地。那个坡塄下的堡子村只能作为虚幻的“海市辰楼”储存在人们的记忆深处。然而,“旧鸟恋羁林,池鱼思故渊”,特别是一些老年人虽然人身走上塬,心儿却还留在坡下,常常要跑到堡子去看看,转转,一坐就是大半天。他们生于斯长于斯,总觉得那里的金窝银窝都不如他们这里的穷窝。况且,每日出门站在坡沿上朝北方望去,好一个蓝川大地,风景如画。这对居高临下的堡子人家来说,他们平日就感觉到这地方的确是一块风水宝地。现在突然离开了,让人心里多不好受!他们感到唯一可以补救的办法,就是常来这里转转看看,心里才能安稳下来!
贺姓人家搬上塬和异性同胞融合在一起,不但更具亲和力,也更具竞争力。原上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也得到充分的利用,贺姓户族也如虎添翼地发展起来。
随着时间的流逝,堡子村那城垣也在风雨的剥蚀下慢慢地憔悴起来,直到终于倒塌的那一天,堡子的形象也就彻底消失了,人们对堡子的深厚感情也就慢慢化为乌有。堡子作为一个曾经的存在物,承载它的载体——土地,还残留在哪儿,人们便亲昵地称它为“城壕”。城壕这名字也就永远地定格在历史的长河中,因为这里曾经发生过十分有趣的故事。城壕这个打着历史烙印的地方是任何人也更改不了的,就让它去流芳百世吧!让贺姓的子孙万代都知道,贺家堡村出生在一个称为“城壕”的地方,这里是贺姓最早的爹娘!
当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到来之际,白鹿塬上这个贺家堡村却只有贺姓一族独霸天下了,那些土家族同胞兄弟不知甚么时候因何缘故已销声匿迹了,可谓遍插茱萸少几族。贺姓家族好像凤凰涅槃已从原来的贺家堡子幻化成现在的贺家堡村。历史的风雨已把贺姓家族打磨成这个村子的主人,让其演绎着历史的春秋,并把历史的话语权交到贺姓人的手里。贺姓人家也就义无反顾地当仁不让地承担起历史的使命!,
二十一世纪的贺家堡村有近300农户。历史上贺姓人也曾有几次较大的流失,现在的丹凤县的贺家村,西安市灞桥区的伍坊村,都是贺姓家族流失去的子弟。“海内存知己,天涯若比邻”,历史上他们曾多次在大年三十前来贺家堡村祭祖拜年,与故里同胞叙旧话新。清明节前来扫墓上坟,彼此情谊似海深。在改革春风的吹拂下,贺家堡村长足的向前发展,形成了村南村东村西三大新区的板块格局,高楼林立,街衢纵横,气象万千。三大新区又将贺家堡老村围拱起来,好像呵护着贺姓老祖宗。现在的老村虽算不上空心村,但也的确不实在。
回望历史的来路,老祖宗从元末明初来到这儿,建立了堡子村,又飞跃到塬上成全了贺家堡村,再被子孙后代开放到三新村的鼎立,何其伟大,又是多么地不容易!这只能让子孙们为祖先高唱赞歌,为伟大的时代高唱赞歌了!!
【作者简介】贺万春,蓝田原上人,作家